副隊長一直在盯著他們，見他們要跑，立刻喊得比他們更大聲。

“千萬不能讓人給跑掉，都抓起來！”

圍著的那些人站在原地沒動，像貓逗老鼠一樣攔人不讓跑，卻也沒抓。

樹根站出來問副隊：“出啥事要抓人？別抓住人又馬後炮說我們惹事，攔著點。”

他伸出手，一把抓住要跑的人給甩回去。

“就你話多，等人跑掉有你後悔的！”

柳平川大力掙紮著，副隊長困著他的手快要撐不住，見圍著的人只有生產隊的在動手，心窩子像是被火燒一樣。

“還看著，人都要跑了！”

副隊長被柳平川弓腰撞在土墻上，揚起的灰塵中，瞧見護著徐老太的魏紅旗，腦海裏靈光一閃，抓住重點。

“江錚媳婦剛剛可是被這人指著鼻子罵，你們現在把人放跑，等江錚回來我看你們怎麽說！”

“啥？”

樹根立馬支棱起來，插在袖子裏的手立馬□□，抓住最近一個人的衣領：“敢欺負我們五裏的人！”

副隊長添油加火：“不僅欺負，還想騙江錚媳婦糧食，說她沒交公糧，要上大字報。”

“那還得了。”樹根心裏當即竄起一陣怒火：“兄弟幾個，趕緊把人給我按住。”

剛剛還磨洋工的那些人，上手後利利索索的把人給按在地上。

樹根領頭，撇著其中一個人的胳膊，點著腦袋教訓。

“欺負誰不好，欺負我們大隊的人，我哥娶個媳婦容易嗎？”

魏紅旗：“……”

……

柳平川被按在地上，臉被坷垃頭膈得生疼，不耽誤嘴上求饒。

“大哥，兄弟，有話好好說。”

“事沒那麽嚴重，還是能商量。”

“我們真是糧站的人，來這也不是我們的主意。”

樹根擰著眉頭，兇神惡煞的瞪著他：“那是誰！”

“這我不能說啊。”

“誰第一個說我就先放掉誰！”樹根掃過其他五個人。

立馬有人害怕，舉著手叫喚：“我我我，我說。”

“閉嘴！”柳平川起身想瞪他。

“老實點。”樹根又硬生生給壓回去，沖著坦白的人喊：“趕緊說。”

“是劉財！他說我們不來，就讓糧站開除我們。”

“我們也是不得已，放過我們吧。”

“都是劉財讓幹的。”

樹根挑眉看一眼副隊，擡手示意：“把他放了。”

被放開的男人小心防備五裏大隊的人，見他們老實站在原地，撒開腿就跑。

“剩下的人都關起來，去報警的人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
“快了。”

有人找來麻繩，打算把剩下的五個人都給捆起來。

“我能問他幾個事嗎？”魏紅旗扶著奶奶靠近幾步。

樹根坐在柳平川身上，聽到聲仰起頭，立馬應道：“能問，嫂子你隨便問。”

魏紅旗看向他們領頭的那個。

“劉財是只抹掉我一個人交公糧的記錄，還是連我娘家跟夫家的也一起動上手腳？”

柳平川哼唧兩聲。

“有話說話，一大男人怎麽學女的一樣哼唧。”樹根一巴掌拍在他背上。

魏紅旗站在邊上看的清楚：“那什麽，你把他腦袋按住，他沒辦法說話。”

臉都壓變形，怎麽說話。

樹根這才回神，憨憨的收回手抓了抓頭發：“哎呀，我給忘了。”

“呸呸呸。”柳平川立馬吐掉嘴巴上站的泥土，仰頭詢問：“我說出來，你們不能再送我去派出所。”

“行，我答應你。”樹根痛快的答應下來。

柳平川這才松下一口氣，軟著身子癱在地上，沖著魏紅旗解釋。

“就你一個人，五裏的公糧每次都要再三確認，不好動手，魏家村今年糧產量有見長，縣裏面新書記都過問，肯定不能改一家，劉財沒那權利。”

就是仗著是糧站主人的兒子。

樹根倒是聽出點味道來：“感情，就看我嫂子一個人好欺負，主意才打到她身上來。”

“不全是這個。”柳平川態度十分好：“是劉財心裏有氣。”

魏紅旗盯著他，站在原地沒說話。

“劉財怨江錚搶他媳婦，故意找機會想壞掉她名聲，誰知道她嫁進五裏就出過一次門，還沒找到機會。”

魏紅旗心裏冒著火：“報警。”

“你們答應不報……”

“閉嘴。”樹根直接把人給按下去，撓了撓頭看向魏紅旗：“真報警？這事傳出去，外面肯定又亂說。”

這會在場都是五裏的人，嘴巴都嚴。

消息一旦傳出去，肯定會成為其他村的話把子。

他們這些糙老爺們經常被說，已經習慣，可嫂子原本是好人家姑娘，受不住這罵吧。

樹根心裏面有點著急，一下子攔也不是，不攔也不是。

“不報警外面閑話一樣不會少。”

魏紅旗放開奶奶蹲下，對上柳平川的目光。

“你的計劃沒成功，回去之後按照劉財睚眥必報的性子，肯定也不會再留你，你工作肯定保不住。”

柳平川瞪大眼睛。

“報警，你指證劉財，看你年紀在糧站工作應該不少年，把你知道的貓膩都說出來。”

“劉財能作威作福，就是有個好爹，黃了糧站主任的身份，你的工作能保住也不一定，畢竟你是受人威脅。”

魏紅旗咬重威脅二字，不徐不緩的把利害剖析一遍。

她沒著急追問，給柳平川足夠的時間去思考。

與此同時，她心跳也加快不少。

欺騙人民二次交公糧，這事如果利用好，沒準真能把劉家給拉下馬。

聽說新書記是空降，不是本地人。

新官上任三把火，這第一把，怎麽就不能燒在劉家。

……

“他不願意我們願意！”

魏紅旗正在沈思，就聽到邊上其他人主動出聲。

“我們都是糧站臨時工，劉財說騙來的公糧倒到黑市去賣，賺了錢算我們的。”

“劉家還跟黑市有關系！”魏紅旗喜從心來，笑容都燦爛幾分。

剛剛還覺得單單一條罪名，劉家有背景拽不下來。

現在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。

“你們有證據嗎？沒證據這種話可不好亂說，跟黑市有關系，那可是投機倒把的大罪。”

“有有有，我擔心劉財騙我們，專門立過字據。”

“我還知道他們跟黑市交接的地點跟時間！”

“都是劉財威脅我們才幹的，我是無辜的。”

嚎叫聲此起彼伏。

魏紅旗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，直接被吵沒掉。

怎麽也想不起來，索性先處理眼前事。

“副隊長，這些人你看關在哪……”

魏紅旗一扭頭，這才發現副隊長不知道跑哪去。

樹根主動說：“嫂子，副隊去追人呢，估計要一會才回來。”

說曹操曹操到。

放走那人離開的方向，副隊長帶倆人壓著又重新回來。

剛剛松口的幾個人瞬間嚇壞了。

“你們騙人。”

被抓回來的也跳腳掙紮：“你們說好放過我，說話不算話。”

樹根嫌吵，直接讓人把嘴巴給堵住。

“他抓的你，幹我屁事，我可是說到做到的人。”

副隊長嫌棄的撇撇嘴，看到這一地的人正色：“吵吵什麽吵吵。”

魏紅旗也擔心他們反悔，主動出聲安撫。

“人攔下也好，省得跑去跟劉財報信，你們也不想劉財得到消息，提前做準備。”

剛剛叫喚最兇的那兩個，瞬間閉上嘴巴。

“還是嫂子聰明，兩句話就說到點上。”樹根咧著嘴笑：“現在只等報警的人回來。”

他扭頭看向魏紅旗，跟一直安靜的徐老太。

“嫂子，奶奶，我讓人送你們先回去？”

魏紅旗想留下來，可奶奶在。

她思索後斟酌道：“奶奶，不然我先送你回去？”

“這事還沒完，沖著你來的，你就等等看生產隊跟警方怎麽處理，我自己能回去。”

“那不行……”

魏紅旗話才說一半，趴在地上的柳平川出聲蓋住她的聲音。

“我也有事要說！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？”

“你說。”魏紅旗註意力瞬間被吸引。

樹根也低頭看他坐的人。

“我在糧站做的就是記錄的活，劉財讓我銷毀的那頁寫有你名字，交公糧的記錄就在我身上，這是死證據！”

“快拿出來。”

連樹根這大字不識幾個的人都知道，這是好東西。

“那你要先起來，東西在我口袋裏，你壓著我怎麽拿。”

柳平川象征性的動了動胳膊。

“可別耍花樣。”樹根撒開按他胳膊的手，從他腰上把屁股掀起來：“快拿。”

話音一落，樹根就感覺到一股子大力從下撞上來，直接把虛蹲的他給掀翻在地。

“哎呦餵！”

樹根在地上滾有半圈，再擡頭，就見被壓的那人已經手腳並用的爬起來，伸手抓住墻根邊放的農具，高高舉起。

“你們說的話我半個字都不信！”

“都是騙子！”

“咱們今天誰也別想好過。”

柳平川掄起鋤頭就近狠狠砸出去。

哐——

一聲巨響在眾人耳邊炸開。

驚起浮灰四處飄散，模糊眼前一片。

突生變故。

“都散開！散開！”魏紅旗第一時間護著奶奶一邊躲一邊喊：“離他遠一點。”

柳平川紅著一雙眼，像頭受驚的老牛，四處攻擊。

這會聽到魏紅旗的聲音，立馬將視線鎖定在她身上。

攥著鋤頭的手一使勁，把砸嵌進墻的那頭薅出來，拖著鋤頭一步一步向魏紅旗靠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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